敗給地下電台的小醫師

記得當PGY以後，第一次自己送簽了DNR（拒絕急救同意書）的病人回家，常常都這樣，要留一口氣。

將近九十歲的老人了，肺炎，戴著高濃度氧氣罩才能勉強撐著血氧。本來很單純就是這樣而已。不插管、不電擊、不壓胸、不給藥，靜靜地看著生理監視器，等待適當的時機，讓病人回到家之後不會掙扎太久。身邊是女兒靜靜陪著。

夜裡，病人的心跳開始往下掉。我說，通知所有家人時間差不多了喔，我們幫阿公換換衣服，把管路拔掉，我們準備回家。

回到醫師室準備開立出院時，外頭的家屬突然開始吵架。
 

原來是弟弟趕到，指責做主要決定的大姐為什麼不插管為什麼要簽DNR為什麼要這麼輕易放棄爸爸為什麼這麼不孝！吼叫聲伴隨嗚咽聲在走廊上格外響亮。

大姐直接跑進醫師室邊哭邊跟我說：「黃醫師我覺得我需要幫助……我真的做錯了嗎？如果當初在急診就插管會不會結果就不是這樣？」
他連續重複了好幾次「我需要幫助」。

我不知道我能提供什麼幫助。

當下只能說「阿公現在沒有痛苦，很平順安詳，妳不用擔心。」

人在絕望的時候會不可理喻。

心理支持還是個課題。